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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花谁与问飘零 ——中元祭苏小小
信息来源:东海县审计局 发布日期:2024-08-26 浏览次数: 字号: [小] [中] [大]

中元节偷得一日之闲,让我去寻求某种印迹,感悟某种情怀,那么号称“人间天堂”的杭州西湖就是我不二选择,在西湖有三座桥,都与爱情有关,一曰长桥,一曰断桥,一曰西泠桥。其中最佳去处就是西泠桥了,西泠桥畔长眠着旷古佳人苏小小,是无数文人心中的白月光。

最初得知苏小小其名,是读李贺《苏小小墓》一诗:“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阳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当时懵懂年少,直觉是一首好诗,对李贺作此诗的心境、诗中主人公的生事一无所知,随着年岁日长,才慢慢解得其中三味。李贺因避父讳,无缘仕途,宏图难展,壮志未酬,最后和苏小小一样怀才早殁,遗恨终生。李贺感同身受,将自己幻化成了苏小小,把她的空劳梦想、惆怅忧伤、哀怨绝望、孤寂悲凉原汁原味地剪切于生花妙笔中。这是超越时空的一个苦难生命对另一个苦难生命的深切关怀和纯洁打量,闪耀着永不磨灭的人文思想,至今还让人感奋激赏。

曾主政杭州的白居易在《杭州春望》中云:“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深藏苏小家”,在另一首《杨柳枝》中写道:“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对苏小小青睐有加;东坡居士更是夸张,直呼苏小小:“钱塘苏小是乡亲”,吃惊之余让人津津乐道;清代诗论家赵冀《西湖杂诗》最为动情:“苏小坟连岳王墓,英雄儿女各千秋”,将伤心不偶的苏小小与彪柄史册的民族英雄岳飞相提并论,结为连理,也算为苏小小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这些各个时期文坛巨擘哪个不是才为世出、心雄万夫,为什么会对一个地位低下、为人不齿的歌妓摧眉折腰、顶礼膜拜呢?“桃李夭夭、灼灼其华,执子之手,宜其室家。”对美的亲近向往使然吗?可是出身比苏小小尊贵,才貌又不亚于苏小小的名媛静女多如牛毛、俯拾即是,为什么只有苏小小独占风流、享誉日久呢?这不是单纯的美貌所能解释的,这得从苏小小的品行和文士的遭遇说起。

苏小小,南齐钱塘名妓,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幼年父母双亡,失去依靠,沦落风尘,成为艳帜高张的西冷桥畔第一诗妓。一日出行,在西湖边偶逢青年阮郁,一见倾心,认定他就是今生等待的真命天子,秀口吟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欲结百年之好。阮父闻此大怒,一个相府公子怎能和青楼贱妓出双入对,差人把阮郁押回建业。小小望穿秋水,看朱成碧,却不见伊人来归,整日顾影自怜,以泪洗面,一年以后悒郁以亡。期间书生鲍仁受困落难,赖其资助得以金榜题名,鲍氏除路相访时,正值苏小小出殡,大恩未报却阴阳永决,抚棺恸哭之余修墓建亭,以志留念,墓为“苏小小墓”,亭为“慕才亭”(取自小小的字)。六角墓亭亭柱上撰刻十二副楹联:“湖山此地曾埋玉,风月其人可铸金”、“金粉六朝香车何处,才华一代青冢犹存”、“灯火疏帘尽有佳人居北里,笙歌画舫独教芳冢占西泠”、“且看青冢留千古,漫道红颜本暂时”、“花光月影宜相照 玉骨冰肌未始寒”、“十载青衫频吊古,一抔黄土永埋香”……为沈鹏、黄文中、马世晓共十二位全国著名书法家书写,是西湖景区中楹联最多的一座亭子。可谓声名煊赫,无出其右。

令无数英雄肃然起敬的是在那物欲横流、歌舞喧嚣的地方,苏小小抵御了金钱诱惑、权势威逼,保持松贞竹坚、冰清玉洁。上江观察使孟浪三番五次催请,苏小小看透了他的嘴脸,不肯屈就,并赋诗言志:“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不卑不亢, 出污泥而不染,临大节而不辱,对爱情执着一念,这正是五千年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为历代文人学士推崇备至的地方,苏小小就是“南朝版”的陌桑罗敷。

最让世人景仰感佩的是苏小小身陷泥淖却富有同情心,滚滚红尘中慧眼识穷途,是需要大智大勇大爱的,“千秋高义,反在闺帷。”鲍仁的感激之词,令无数男儿汗颜。

“货与帝王家,与肉食者谋”是封建时代寒门学子的毕生追求。但是皇权的专制和用人的腐败,使大量人才落魄江湖,少数幸运儿能够跻身入围、科举取仕的,也多因耿直清高,终不见容于达官显贵,斥逐朝堂、贬窜山林,饶是名宿巨儒,也不能免。“十年不调为贫贱,百日屡迁随徙伏”,是他们的真实写照,含恨归隐、寄情山水是他们的无奈选择。人中一品的苏小小自然就成了寻求慰藉、疗救创伤的第一目标,同是草根阶层,同为弃置之身,共同的命运将他们链结在一起,“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今日相逢白司马,樽前重与诉琵琶”,白居易一曲《琵琶行》山河动容、圈粉无数,感动了无数名伶佳人。美人红泪才人笔,一样伤心世不知!玩艳一痕难再惹,余花谁与问飘零?只有小小能解,只有知已落泪。一如西湖的水,轻轻地打湿会疼的心,这里没有轻薄,没有狎玩,有的只是尊重,有的只是庄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中带着朝圣的心理来到小小墓前,振作疲惫精神,一吐胸中块垒,然后弹冠而起发轫向前。

传说,小小仙逝后芳魂不殁,风雨之夕往往在花间徘徊,不忍归去,像那鬼火有心无焰,影影绰绰,听来让人唏嘘不已、黯然魂伤。风雨中,鸟儿虽然折断了翅膀,也不会忘记对地平线的瞩望;生命卑微得哪怕一如野草,只要有爱,同样会在伟大的高度上呼吸。

 “爱在右,同情在左,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装点得鲜花烂漫,使穿枝拂行的人们,即便踏着荆棘也不觉得痛苦,纵然有泪,也不是悲凉”(冰心语)。这是小小留给后人的昭示与感喟。(庞德玉)